浅谈余华《第七天》的“幽灵叙事”

来源:名作欣赏·中旬刊 ·2018年10月02日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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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余华的《第七天》自问世以来反响十分强烈,有激赏,有肯定,也有尖锐的批评。与其说《第七天》是一部小说,倒不如说它是一部亡灵书,主人公杨飞就是这亡灵书中的“幽灵”,作者用一个无力彷徨的“幽灵”身份来叙述和看待当今中国的生之荒诞。古今中外让鬼魂或是幽灵来担当小说的叙述者或主人公的写法在小说史上并不鲜见,但就中国当代小说而言这种“幽灵叙事”的模式还有待完善。本文将从生之荒诞,死无葬身之地,寻找“彼岸”三个方面来浅谈余华《第七天》的“幽灵叙事”。

关键词:“幽灵叙事” 荒诞 死无葬身之地 “彼岸” 《第七天》

《第七天》自问世以来反响就十分强烈,有激赏,有肯定,更有一些尖锐的批评。“充斥于《第七天》中的强拆、卖肾、火灾、瞒报、车祸、地陷、冤狱、杀警、‘伪娘卖淫、死婴等情节大多‘改写自近年来的‘新闻,《第七天》也因此被讥讽为‘新闻串烧‘微博汇编。”{1}有人质疑小说的语言,还有人说情节荒诞不真实,经不起推敲和现实的检验。但也有人为其“平反”,张新颖在《第七天》学术研讨会上说:“这个小说是用诗的语言来写的,更重要的是说,这个小说的语言内部有巨大的张力。”{2}陈晓明也曾有过这样的言论:“余华的小说写得越来越精炼,越来越单纯,越来越质朴,这一点是余华非常独特的地方。”{3}纵观学术界对余华《第七天》的批评与研究,一方面主要集中在他的叙事对“新闻”和事故的罗列,用大众的说法就是“新闻串烧”或是“微博汇编”;另一方面则是对《第七天》的现实意义以及文本的文学性的探讨。很少有文章就《第七天》的“幽灵叙事”做重点评析,有些论文有所提及但往往是蜻蜓点水一笔带过。

说到“幽灵”一词人们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幽灵学以及德里达的《马克思的幽灵》,即用“幽灵叙事”的形式把人们的注意力从在场与现在转移出来,打破了现在与过去、在场与缺场之间的二元对立。20世纪90年代后西方还出现了一场长达十余年的“幽灵研究热”。“那幽灵乃是一种自相矛盾的结合体,是正在形成的肉体,是精神的某种现象和肉身的形式。它宁愿成为某个难以命名的‘东西:既不是灵魂,也不是肉体,同时又亦此亦彼。”{4}此处的幽灵与《第七天》中杨飞这一“幽灵”有太多共同之处。死后的杨飞并没有入土为安,而是以一个幽灵的身份游荡在生与死的边缘,处在现在与过去、在场与缺场的夹缝之间,以一个幽灵的身份去审视当今中国生之荒诞。本文将在文本细读的基础上,从生之荒诞、死无葬身之地、寻找彼岸三个方面来浅谈余华《第七天》的“幽灵叙事”。

一、生之荒诞

“让鬼魂来担当小说的叙述者或主人公这种写法在小说史上并不鲜见,国外远有但丁的《神曲》、歌德的《浮士德》,近有鲁尔福的《佩德罗·巴拉莫》、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等;中国古代则有魏晋志怪、唐宋传奇,当代则有美籍华裔作家伍慧明的《向我来》、莫言的《生死疲劳》等。”{5}就中国当代小说而言“幽灵叙事”模式好像取得的成效不大,都没有走出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圈定。余华在《第七天》中采用的“幽灵叙事”这一模式与其说是一种挑战,倒不如说是一种冒险。作者刻画杨飞这个幽灵,以杨飞这个幽灵在人间或是在那个所谓的“死无葬身之地”所经历的一切为线索,用杨飞这个幽灵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当今中国生之荒诞与乱象,在无形中与“死无葬身之地”形成了强烈对比,表现了生之荒诞,生之绝望。

杨飞幽灵般存在着,他可以游荡在生与死、现在与过去之间,所以才有机会看清楚当今社会的生之荒诞,但杨飞这个幽灵扮演的仅是一个倾听者。相比余华过去的作品而言杨飞这个形象是最无力的角色,他只是一个影子、一个鬼魂、一个幽灵,对这个生的世界他只能无奈地看着离奇荒诞的事情继续下去,却无力去改变这一切。人们每天从大街上走过,穿过各种各样的空间,遇到各种各样的已经不是新闻的消息,耳闻目睹乱象丛生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到像一个幽灵、一个影子一样,就像杨飞这个主人公整个人都是没有力量的。这其实就和当下一些人的生活状态是极其相似的,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他把这种感受写成了一个死人、一个幽灵。一个幽灵或者一个影子,在现实当中不占有任何具体的实际空间,也没有能力去占有这个实际的空间,在现实里面不占有具体的空间,就没有办法对这个社会现实发生作用。这样的一种无力感,就当今中国而言并非个人的,而是一种普遍的状况。作者用“幽灵叙事”的方式把主人公杨飞刻画成一个幽灵,这个生无立足之处的幽灵死后该何去何从?这让人不由联想到鲁迅的《影的告别》,天堂不愿意去,地狱不愿意去,现实的“黄金世界”也不愿意去,跟主人公杨飞的境遇甚是相似,在这个生之荒诞、生之绝望的现实世界究竟该去何处,借用作者的话来说这个地方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二、死无葬身之地

文本中第一次提到“死无葬身之地”是在杨飞游荡的第四天,这是怎样的一个空间或地域,在现实世界中,在那些荒诞的事故中死去的受害者就好像是命运的安排,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个特殊的空间。这里没有仇恨,没有杀戮,没有贫富贵贱之分,作者笔下的“死无葬身之地”是一个自由、和谐,处处充满温暖与爱的地方,其实这就是一个幽灵集中营,“死无葬身之地”的一个主要标志就是“骨骼人”,或者是还带着些皮肉的“死人”。“余华关于‘骨骼人描写,也可以称之为‘骷髅形象,这种形象出现在文艺作品中形成了一种‘骷髅美学。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在《一八五九年沙龙》中,首次对‘骷髅美学进行了强有力的阐释。”{6}虽然这些“骨骼人”的外形丑陋,但作者却极力去刻画他们的友善与美丽,即便是骨头支架的拼凑物也是极美的。作者用这种怪诞的“幽灵叙事”方式创造出了与现实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死无葬身之地”,但“死无葬身之地”其实也只是作家比照现实所想象出来的另一种现实而已。归根结底,作品彰显的依然是作家对于现实的批判态度。

三、寻找“彼岸”

既然活着都没有了意义,那么人应当往何处去? 在作者看似冷漠的叙述之下给出了一条出路——宗教,宗教就是人们所寻找的“彼岸”。“不过,《第七天》在对鬼神以及‘彼岸世界的理解和表达上,既不是彻底的基督教世界的‘彼岸世界,也不是纯粹的中国传统鬼神观念里的‘彼岸世界。小说中既可以看到中国观念里‘彼岸世界的高低贵贱、贫富美丑,也可以看到基督世界里的众生平等和静穆祥和。中西鬼神观念的杂糅并陈,前矛后盾,格别扭。余华要用西方世界对基督教的虔诚和皈依,来为生存、挣扎在现实中的中国芸芸众生寻找出路,其实那就是放弃希望,放弃抗争,来到第七天这个‘圣日休息。”{7}基督教宣扬的中心理念是人们尽管在世俗生活中处于不同的阶层,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在上帝面前众生是平等的。这使得笃信基督教的西方世界有了强大的精神支柱,这种精神背景也使得西方文学与中国小说截然不同,在西方正是因为“彼岸”世界的平等,才使得那些有宗教意识和宗教背景的作家能够坚强地反对专制,维护生命个体的尊严、荣誉和理想。这是历史悠久、注重实用理性的中国所不具備的,所以到头来小说对人的存在还是没有提供精神出口,小说只是无限逼近真实,在控诉和揭露时代病苦上还是止步不前的。

当然,于一部直面现实、致力于留下时代症候的小说而言,这也许是一种奢求吧。鲁迅曾说过唯愿攻击时弊的文字与时弊一同消亡。大半个世纪过去了,这依然只是一个幻想。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时代特征,从人类历史发展的轨迹来看没有时弊的时代显然是不存在的。余华用一个幽灵、鬼魂作为小说的主人公,并没有完全对其做界定,而是在虚与实、生与死之间徘徊。在现当代文学当中余华虽然不是第一个运用“幽灵叙事”的作家,《第七天》虽也不是一部非常完美的作品,但余华的这种挑战和尝试对文学样式多样化的发展及作品的现实意义和丰富性都具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1} 刘广雄:《〈第七天〉为何遭遇“恶评如潮”》,《文学评论》2013年第7期。

{2}{3}{6} 张清华:《余华长篇小说〈第七天〉学术研讨会纪要》,《当代作家评论》2013年第11期。

{4} 德里达:《马克思的幽灵》,何一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5}{7} 王鹏程:《魔幻的鬼影和现实的掠影——评余华的〈第七天〉》,《中国图书评论》2013年第9期。

作 者:李昊,西南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编 辑:李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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